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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倒計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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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,譚家的小轎車已經順利到達別的城市。

而雁縣及周邊地區的雨勢愈發猛烈。今日,本地臺報道:排水系統無法負荷,街道出現大面積積水,雁縣通往臨縣的主要橋梁發生斷裂。新聞中的滾動字幕不間斷地提醒著“居民盡量呆在家中,避免出行”。

林詩蘭和譚盡的手機,一早上都在響。先是呂曉蓉打來電話,著急女兒的處境;後是譚家父母跟譚盡講電話,講了半個小時。

等把家人們的情緒安撫到位,他們沒來得及喝水,蘇鴿的電話又來了。

“昨天我們沒走成,現在出不去了。”林詩蘭對於蘇鴿沒什麽好隱瞞的,事到如今,她心中敞亮,也不覺得慌張:“我們也不打算出去了。”

蘇鴿不知原委,聽到這個消息,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。電話那邊的兩人明明死到臨頭,還如此悠哉自在,她都不理解了。

“你們能預知未來,怎麽會又被困住?那你們來這一趟折騰了幾個月,只是為了讓家人朋友逃出去嗎?你們自己呢?真不知道說你們什麽,你倆的穿越,簡直是穿越了個寂寞。”

譚盡和林詩蘭相視一笑。

這對傻瓜小情侶沒崩潰,蘇鴿崩潰了:“我說正經的,你們笑什麽?”

止住笑容,林詩蘭附和她:“穿越了個寂寞,你說的一點兒沒錯。”

蘇鴿替他們著急,但他們自己知道……

他們的穿越,能讓他們再度遇見彼此,這便是意義。

在這兒的日子,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,都是偷來的。

所以,能呆在一起,就是幸福。

他們不悲傷,他們心裏很知足。

林詩蘭適時地轉移話題,問了蘇鴿她的事。

蘇鴿找媽媽的事進展迅速。她昨天打探到消息,找到了那條她媽賣炸串的商業街。蘇鴿打算繼續縮小範圍,繼續找,感覺不久的未來她就能見到媽媽。

和蘇鴿通話之後,譚盡和林詩蘭都由衷地為她的現狀感到開心。

該來的電話都來過了,手機暫時不響了,他們的小家恢覆了平靜。

林詩蘭一邊收拾著她搬過來的食物和衣服,一邊看著電視裏的新聞。

新聞中的畫面觸目驚心——廣告牌倒塌,樹木被風刮倒,行人受傷車輛被毀。附近地區,有多處的路段發生塌方。

災情已蔓延到了她熟悉的商店和街道。

那些畫面,全是林詩蘭看過的。在往次的雨季,它們會出現在七月下旬,這一回卻提前到了六月末。

林詩蘭擔心起在這兒的人們:“有少量的人逃出去,算是違背了原本的時空軌跡。災難提前了,這會不會是時空要崩塌的預兆?”

譚盡安慰她:“災難提前,只能說明這個時空和我們的時空存在不同。他們沒有逃出去之前,我們也能感覺到這裏發生的很多事,和原本的不一樣。這兒的未來,有可能會往更好或更壞的方向發展。但總歸,‘不同’不一定是壞的。”

6月27日。

雁縣低窪處的房屋整體被淹。

中午到下午,小區一直在廣播,通知居民們盡快撤離,前往附近的避難所。

林詩蘭堵住耳朵,裹緊棉被,翻了個身。她瞥見躺在她旁邊的譚盡睜著眼,他看著天花板,若有所思的模樣。

“在想什麽?”她問。

他一本正經地答:“在想,給你做什麽晚飯。”

她抱著枕頭微笑:“想到了嗎?”

“冰箱有雞蛋,先來個辣椒炒雞蛋。豬肉該吃了,給你做個梅菜扣肉。腌點雞腿肉,炒一炒,加點小蔥花,肯定香。湯的話,就做我的拿手蛋花湯。”

一口氣說了這麽一長串,譚盡把她都說餓了。

林詩蘭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,麻溜地爬起床,把大廚拽進廚房給她做飯。

雞腿肉最暢銷,剛端上桌,他們馬上清盤。

辣椒炒雞蛋,好吃得她把辣椒都吃了。

梅菜扣肉有點鹹,不過配飯剛剛好。

蛋花湯保持譚盡以往的水平,林詩蘭喝了很多。

飯後,他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,心滿意足。

“你的生日快到了,”大廚規劃道:“等你生日,我得做一頓比這個更豐盛的。”

林詩蘭搖搖頭:“不過生日,沒意思。”

吃飽飯,她犯了飯暈,在沙發躺了一會。

到晚飯的時間,譚盡叫她,林詩蘭沒醒。

他把她抱起來,抱進臥室,細心地蓋好被子。

6月28日。

打雷,林詩蘭從床上驚醒。

家裏拉著簾子,黑漆漆的。

外面的風雨聲淒厲兇猛,宛如魔鬼的嘶吼,幾輛停在樓底的電動車發出驚惶尖銳的鳴叫。林詩蘭的手往旁邊一探,被子空蕩蕩,譚盡不在。

林詩蘭跌跌撞撞地爬起來,大聲喊著“譚盡”。

她抹了一把臉,摸到自己臉上冰涼涼的全是淚水。

找他找了幾個房間,喊他也沒得到回音……窗外電閃雷鳴,林詩蘭跌坐在墻角,用窗簾擋住自己,抖得像篩子。

譚盡拖地回來,看見蜷縮在角落的她。

他們家窗戶被風吹裂,四處漏水。他起來做衛生,修補窗戶,再在大門及其他空隙處填上準備好的沙袋布袋,阻止洪水湧進屋內。

雷雨聲嘈雜,他沒聽見她在喊他。

見到譚盡後,受了驚嚇的林詩蘭沒有立刻恢覆清醒。她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為什麽亂跑,沖他發了脾氣。

譚盡渾身是汗,蹲在她身邊,溫聲細語地說好話。

林詩蘭嗚咽不止。

他伸手抱她,她拍掉他的手。

“你要拋下我,你又打算食言。不願意陪伴我的話,那你滾吧,現在就滾。”不安讓林詩蘭的情緒失控,她豎起渾身的刺,看他像看殺父仇人。

這是上一次,他要她歸還誓言,留下的病根。

譚盡自作自受。

他挨了幾個巴掌,依然不管不顧地擠過去,將她抱住。

她越哭,他抱得越用力。

林詩蘭很兇:“滾,你不要再煩我了。”

譚盡也很兇:“我憑什麽聽你的,我就要煩你。”

狂風肆虐,洪水滔滔。四周這麽吵,又這麽安靜。

空調停了,風扇停了。

電燈打不開,電視打不開。

這一天,全縣的電斷了。

家裏還有存糧,但胃口不佳,林詩蘭和譚盡一天都沒吃飯。

他們像被縫在一起了。

她坐在他懷裏發呆,他的雙臂繞著她的肩膀,將她牢牢圈住。

他們什麽也不幹、什麽也不說,只是緊緊地抱在一起。

當她仰起頭,他便會在她的臉頰、額角,或唇上,落下一個輕得像羽毛的小小的啵啵。

6月29日。

起床後,他們發現停水了。

斷電斷水。夏季的悶熱與洪水帶來的潮濕,疊加在室內,混合成一股難聞的怪味。那味道有點像在學校垃圾角的拖把,臟兮兮又餿臭臭的。

皮膚黏黏的。他們總是出汗,那汗出得又不爽利。

譚盡寸步不離林詩蘭,幹什麽事都要貼著她。

吃飯的時候,他放著自己的椅子不坐,非要擠到她後面,跟她坐同一把椅子。她去上廁所,他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等待她。

林詩蘭快被狗盡盡的貼貼熱死了。

她憤憤地摳他的小痣,捏他的胖臉。

他皮厚,沒覺得痛,覺得十分好玩。

睡前,他們用囤的水洗了個涼水澡。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,洗澡,逐漸演變成打水戰。

譚盡完敗林詩蘭。

浴室傳來她張狂的笑聲。

他頂著濕漉漉的頭,舉起雙手認輸。誰知剛一睜眼,她又潑了一瓢水到他臉上。林詩蘭欺人太甚,譚盡撲過去,撓她的癢。

她笑得眼睛冒淚花,渾身沒力軟倒在墻,為了讓他停下什麽好話都說。

“我錯了!我錯了我錯了!盡盡,小盡,我錯了嘛!”

譚盡寬宏大量饒過她。得到自由沒有一秒,林詩蘭悄悄去夠水瓢,被譚盡抓了個正著。

他一把扛起調皮的她,直接扛回了臥室。

洗過澡,他們身上有相同的皂香。晚上沒有燈,置身於黑暗,他們依然能確認到對方的存在。

“水到哪裏了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林詩蘭,明天見。”

“譚盡,明天見。”

林詩蘭和譚盡牽著手睡著。

6月30日。

上游堤壩出現破裂,洪水泛濫。

受災的群眾擠滿了避難所。

尚未被洪水淹沒的地區,大範圍地出現砸玻璃搶物資的亂象。

他們家小區門口的雜貨店,水、零食、煙酒,全被搶掠一空。

人們都瘋了,不僅拿店裏的東西,還拿別人手上的東西。大家都拼命地想要活下去,能為了一個雞蛋互相推搡,大打出手。

林詩蘭沒打算囤物資,在家呼呼大睡。

她覺得:他倆不打算活了,搶物資有什麽用呢?況且,整個雁縣都可能會在下一秒被倒灌的河水沖垮。到時候,縱使多一口吃的,也沒可能活下來……

趁她睡得正香,譚盡偷偷出門,沖去家門口的小賣鋪。

店門大開,店內的氣氛劍拔弩張,譚盡果斷加入,跟大家擠了個頭破血流。他一股勁往裏鉆,比搶紅眼的人更加瘋狂。占據最好的位置後,他卻沒拿任何食物,繼續向前,直奔小賣鋪深處的第四排貨架。

——太好了!還有!

他找到自己要的東西,雙眼放光。

各色的水彩筆蠟筆,全部原封不動地呆在貨架原來的位置上。譚盡如獲至寶,把它們全部收到袋子裏。

“瘋子。”之前被譚盡踩了兩腳的大叔,見他拿了這些破玩意兒,忍不住罵他。

譚盡才不管他。

他攥著袋子,把錢塞給坐在門口大哭的店主,而後一臉警惕地出了商店,生怕半路有人搶他的彩筆。

明天,是林詩蘭的生日。

如果,還能熬到明天的話,這會是譚盡給她過的最後一個生日。

他們家的樓被風吹得嘎吱作響,像是快要解體。盯著漫過樓梯間的雨水,譚盡恍惚了一瞬。

隨即握緊手中的塑料袋,他加快腳步跑上樓,趕在林詩蘭醒來前回到她的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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